洪麗珠教授講座紀要

  • 撰稿人:莊雯樺(本系歷史系碩士班學生)

洪麗珠教授,國立清華大學歷史研究所博士,目前任職於四川大學歷史文化學院中國古代史教研室特聘研究員。研究領域為蒙元史、近世制度史,尤以政治文化、地方治理、州縣研究為主。本次演講主要在說明元代「胡烈婦」救夫敘事之題目發想與其研究方法,以及說明元代「胡烈婦」救夫敘事的流變發展。

首先講者先說明如何尋找論文題目,她認為可從閱讀過程尋找題目,該題目便是自元代王惲《秋澗集》裡面的詩句發想而來,從這之中產生問題意識,進而展開研究、完成文章。講者認為問題不一定都能解釋,能處理1、2個問題便算是有開展的研究,並且可從有資料、感興趣的問題開始著手。此外,也可以從資料庫中利用關鍵字去搜尋相關史料。

存於廣州藝術博物館的四烈婦圖,分別為「劍台避水」、「婕妤當熊」、「李氏斷臂」、「烈婦殺虎」,其中「刺虎救夫圖」背後的元代胡烈婦刺虎救夫故事,即為講者欲探討之主題。這個故事的核心價值在於表達「忠臣效死,烈婦捐生」的「義(烈)」意涵,比起其餘烈女傳的流傳過程大多隱晦,胡烈婦的事蹟跨越了時間與空間,在元代朝野士人之間廣為傳頌。

講者先是說明元史列女傳修纂情況,並解讀《元史》〈胡烈婦傳〉的文字,讓聽眾理解該故事的內容,然後再說明元代的「胡烈婦」救夫敘事在入正史前的流變有何發展。

最早記載這個故事的人為前金進士,元代中央監察高官徐世隆,他在北方士人圈具有一定的影響力,起頭定調要旌表胡烈婦,為其作讚詩。而其他北方高官,如王惲為此事描寫詳細,作〈烈婦胡氏傳〉,強調其對夫義烈;胡祇遹見〈貞婦救夫殺虎圖〉題詩,強調其祥瑞,並以馮媛當熊典故作為對比。張翥看圖題詩也是強調胡烈婦的節義,並將之與馮婦作對比;張之翰也強調胡烈婦的英勇、英烈與膽識。這些士人敘述故事並不是單純講述事實,而是想要表達自己的看法,故事的流傳也隨著時間越來越戲劇化。

相比之下,南方士人敘述此事時較平鋪直敘,但對故事的看法卻有所不同。江南學官任士林強調徭役對於天倫、人情的傷害,以及對政府的控訴;江南隱士謝應芳透過胡婦殺虎(為夫)、馮媛當熊(為君)、曹娥殺蛟(為父)三則烈女故事完成自已對於三綱理解的架構體系;江南處士劉詵從故事中看到君臣、義、忠、倫紀的元素,並將胡烈婦比喻為元代的馮媛,其餘南方士人也強調故事中的忠義與烈。講者推論南方士人可能透過前南宋宗室趙孟頫而得知此故事,趙孟頫在描述此事時將胡烈婦比喻為馮婦、卞莊,稱讚其節義,並且表達對於苛政猛於虎的不滿,明代地方學官唐肅認為趙孟頫應是透過此事在表達其南宋亡國後之心境。比起文字,元代還是主要透過圖像記錄與流傳胡烈婦救夫事蹟,相關傳世圖像至少有十餘幅。

整體而言,元代士人賦予該故事的核心價值為表彰胡烈婦的「義」,故事流傳過程也從原本的紀實,逐漸將故事情節渲染、擴大,士人也透過再塑故事來表達自己的理念。

之後胡烈婦救夫的故事在明代入正史傳後,事蹟就被簡化、隱沒,士人圈與社會也沒什麼人在討論。明清之後,講者僅找到明中期內閣大學士李東陽再為此事寫詩增添烹虎肉情節,視角也脫離「義」的形象,因當時的時空背景而以詩句「生當為君西擊胡」來表現他對胡氏巾幗不讓鬚眉的讚賞,與元人的敘事脫離;而清人則不關心胡烈婦故事背後帶來的效應,如能激勵人「義」的心理或是表達獵奇的元素。士人反而對於當時屬於珍品的元人畫作感興趣,如清代江蘇人吳炎宣稱自身有藏趙孟頫所繪《劉平妻殺虎救夫圖》,但作者認為該幅圖為趙孟頫所繪可能性不高。

演講最後,講者提出結論,從以上士人在討論烈婦殺虎的敘述方向可分為三類:第一類為政治正確的詮釋;主要在宋元對峙和南宋亡國的背景下,元廷官員強調胡氏的義烈、影響國朝人倫淳厚,才出此祥瑞之徵;第二類著重於倫理綱常的發揚,將胡氏殺虎、與馮婦當熊保君並列,甚而添加饒娥殺蛟,完整為君、父、夫三綱的論述;第三類則從百姓的角度控訴政虐,尤其南宋遺士以頌揚胡烈婦為表,軍興數役之害為裏,批判苛政猛於虎。

烈婦殺虎的故事背後隱含史料運用的問題,以這個事蹟作為背景的故事之功能非常多,可以有很多發揮空間。這些材料大多是以詩的方式流傳,因此講者提醒聽眾,可以將研究材料擴大,不要局限於文章,詩也可加以利用,由於詩比較隱晦,因此更需要通透的了解背後典故,方能運用自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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