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友訪談:98級王力緯

教育的路百百條,重點是找到適合你的路——展覽教育設計
98級系友王力緯訪談

  • 訪談/撰稿:游璽峰(本系大學部四年級)
  • 訪談時間:2021.06.26

受訪者簡介:

現任臺灣新文化運動紀念館專案規劃師的王力緯學長,自本系以及輔仁大學博物館學研究所畢業,曾於北市石牌中學、永和中學與天母中學擔任代理、兼課教師,一線教學經歷豐富。力緯學長不斷從教育現場吸取經驗,反思內心真正嚮往的教育模式,最終選擇投身展覽教育一職,發揮「說一個好故事」的本領,活用歷史學系的專業訓練,針對目標觀眾設計教育活動與導覽。

 

因應疫情而採用線上訪談的模式

 

踏上教育這條路

「其實大學以前並沒有對教育產生太大的憧憬。」童年時期愛看歷史漫畫,使力緯學長對歷史系產生興趣,進而選擇到師大歷史就讀。進來才發現,面對一些專攻臺灣史的教授,自己雖然從小生活於此,卻好像不是那麼了解這塊土地上的故事。與同學升學、成長的過程中,力緯學長發現自己的專長並不是「爬梳」史料,「那時還好像比較還沒那麼多歷史研究者或研究生把歷史知識轉化成較通俗的讀物。」學長說道,「發現這一塊是我比較想要做的,就是當橋樑啦!」歷史明明有各種韻味價值,卻有時候會受限於象牙塔的環境,無法在社會上發揮歷史該有的魅力,這是學長時常感到惋惜之處。

「所以我會覺得說,其實滿想要把這些知識用比較活潑的方式傳達出來。」這份想要告訴他人歷史其實也可以很有趣的心,成為力緯學長踏上教育之路的原動力。要講有趣的歷史,也要謹慎,除了一些主題本身比較需要嚴肅看待之外,單純的趣味性也不一定適合歷史,「有時候學生笑一笑就結束了,有沒有真的了解,我也不確定,所以我也在從事教職的過程中不斷修正教學方向。」

 

「我們教書時不該有那麼高的期待」

「後來發現在教書的時候會有種,每年都在講一樣的東西,可是願意聽或願意跟你產生共鳴的學生好像不是那麼多。」力緯學長認同教書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工作,但要每個人都跟你產生互動是比較困難的,說到底,那是期待的問題。「我們教書的時候不該有那麼高的期待。」學長笑著說,並不是要教師去否定學生的發展性,而是不能期待每個學生都會因為上你的課,就變得跟你一樣那麼喜歡歷史。「教學幾年後,每班若有一、兩個真的對歷史發展興趣,我就覺得很不錯了。」

除此之外,教學現場最大的現實壓力就是「分數」。趣味的教學不一定會反映在分數上,還要考量到學校風氣是開明或保守。「學生會透過你的教學風格認識你,你自然也會去比較,有時候不得不佩服其他老師,總能幫學生想到最好的路。」學長憶起,因為合約到期,當時由另一位善於統整考試內容的老師接管他的班級,而面對升學壓力,自己的教學方式比較無法那麼有效率地讓學生提升考試分數。

 

重新審視渴望教育的內心

「後來發現博物館這一條是比較想做的,因為來博物館的人目的性都比較強。」學長在大學時期就有看展覽的習慣,發現這種歷史知識的通俗化是自己比較喜歡的,博物館可以把一些艱澀難懂的冰冷歷史,轉化成普羅大眾也能輕鬆理解與學習的故事。學校的學生跟來參觀博物館的群眾不一樣,前者內心預設是來「受教」的,後者則是基於對展覽主題的好奇心,比較願意自然地且主動探索知識。

 

向民眾導覽

 

第一次在非學校的場合當導覽員,是一份研究所時期的打工,下午在百貨公司講解古蜀的三星堆文化。展覽前,會發一本資料讓你背,所以當下其實沒那麼緊張。「不過這樣還不夠。」因為自己也不太了解三星堆,加上聽眾可能會問問題,那時除了公發的資料,自己還到處搜尋論文,也看了相關的紀錄片,以充實自己的導覽內容。

正式進入這個行業,是在人力銀行看到婦女救援基金會在招募阿嬤家-和平與女性人權館的展覽教育組專員,那是個專門為二戰時期的臺灣「慰安婦」受害者所設立的展館,面試後沒多久就開始正式工作。「那大概是我英文用最多的時候,因為要跟世界各國的人要授權。」當時展覽要做一個戰爭性暴力地圖,雖然有前輩們累積的資料但相關的照片得到處聯絡授權。「我一開始不太知道具體『慰安婦』的資訊,也是自己去翻婦援會或中研院的研究成果,開始對這個議題有更深入的認識。」

還有一個問題是,「慰安婦」的歷史因為涉及政治議題,容易被有心人加油添醋,一般歷史教學者可能也不太熟悉如何去深入探討。在展場也要考慮觀衆的背景組成,比如說「慰安婦」與戰爭息息相關,而戰爭總是充斥著各種慘狀的照片,「我們在歷史地圖不太會選用那些照片,例如戰爭裡有許多軍隊、民眾傷亡的影像,,如果只是純粹要讓觀衆看到覺得恐怖,或是感到不舒服,那這樣的感覺可能其實沒有什麼教育效果。」所以在導覽上,學長會特別跟聽眾解釋這些事為何會發生,「當時這些國家認為女性在戰爭之下是附隨物品,士兵有性需求,就徵招『慰安婦』啊,不能用就再換一批,所以這個邏輯『合理』,但『可怕』。」轉換到現代社會,我們的教育可能忽略許多情感議題,例如人要怎麼處理情感關係?一旦不知道如何接受拒絕或關係的斷絕,就可能會選擇用暴力去解決問題,因為深信「對方是我的」這件事。所以,其實相同形式的暴力依舊存在於社會上,「我雖然不是這方面領域的專家,但我會告訴聽眾這是需要重視,並透過教育去慢慢改變的。」導覽員根據展覽主題設計展覽,但導覽內容卻不需要被完全侷限在主題中,對力緯學長來說,這是一條能夠將歷史的魅力充分展現,且富含教育意義的工作。

 

各年齡層的聽眾皆可能出現,導覽內容的設計成為學問。

 

準備展覽的過程,也是自我的感觸與學習

曾經是「慰安婦」的阿嬤們,她們看到日本人的想法都不同,有人還是很緊張,也有人試圖告訴自己,現在的日本人與當年戰爭的那些人不同。「這些在我進去前是真的不太了解,所以我也將這些故事融入到與觀眾講解的內容中。我認為這樣才是正常的,因為每個人的經歷都不一樣,也沒有誰對誰錯,因為她們都是『人』,有些人可以走出來,有些人不行,不存在標準答案。」回頭審視過往學過的歷史記憶,例如白色恐怖、族群的歧視和迫害,即使某些事情經過了許多年,還是會有當事人無法放下。有些人會問說:「事情都過那麼久了,為什麼不原諒呢?」。因為那些傷害是不可逆的,那些看似比較釋懷的,內心的傷痕也依舊不會消逝。「觀眾就可以比較理解,這些人的經歷為什麼會不太一樣。」課本中的歷史受限於篇幅,可能脈絡不是那麼完整,只剩下一個時代發展之後的結果,容易不小心忽略「個人」的存在,他們在同一段過去不存在「一致性」的經驗。

 

致力於解說慰安婦議題

 

想要踏上教育這條路的話

想要成為正式教師,教甄是最困難的關卡。「雖然我當時沒有特別去準備教甄,就轉往博物館這條路了。」力緯學長透露,一些與他同屆的同學還在教甄的路上奮鬥中,準備教甄實在是一場對身心靈的考驗。「並不是說當老師不好,大家都想在這個職位奉獻教育的熱情。」學長建議學弟妹,先問問看自己是否真心喜歡老師這一行,如果是的話,就堅持下去、努力不懈,「因為你不可能邊準備教甄,邊想別的事。」所以如果你自己不是很確定的話,多跟在教育界打滾的學長姊討論,尋找到你自己的那一塊。「因為教育還有很多種走法,要找到自己喜歡且擅長的,像我就是想要在博物館說故事。」

 

導覽就像說故事一樣,讓聽眾進入歷史的世界。

 

如果想要朝展覽發展,建議可以準備外語能力,無論是英文、日文都好。國外策展的歷史悠久,許多理論與經驗都比臺灣豐富得多,每個國家也有各自的設計風格,透過閱讀國外的文獻或直接參觀展覽,更能理解設計的內涵。如果你是歷史系,同時又會設計的話,很大機會是博物館想要的人才。練習策展方面,透過社團、實習來累積實務經驗是最有效的,再者也要多看展覽,去思考別人如何策劃。最基礎是視覺設計,像是海報,去分析你第一眼看到什麼,哪裡看起來不順眼,喜不喜歡這種風格等等。展覽動線也很重要,最好是去現場走一遍,展覽內的每個細節都有它的技巧,多看多思考,你也可以弄得很有質感。跨領域是未來的趨勢,歷史有無窮的可能,你一定也可以找到屬於你的歷史之路。

 

透過設計展覽,有效傳達有趣知識,這就是學長的歷史之路。

 

未來的展望

力緯學長目前在臺灣新文化運動紀念館任職,近日在展館二樓辦理「趣吧!與百年前的趣味」特展,將談論日本時代的興趣休閒,探究那個時代臺灣民衆與文協相關人物如林獻堂的興趣休閒愛好,內容輕鬆有趣,適合假日安排一場無負擔的展覽參觀(現階段為預展,已開放參觀,9月25日正式開展))。學長個人則是希望繼續挖掘新文化運動紀念館的前身——臺北北警察署的歷史,補足這個曾經與臺灣文化協會等日本時代政治社會運動人士交手過的地方,呈現它當年的故事和歷史意義,有興趣的朋友可以持續關注新文化館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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