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統計之於國家,就像是指南針。」師大歷史學博士畢業、現為國立臺北大學海山學研究中心研究員的林佩欣老師,在公視紀錄片《未完成的任務》中如是說。從十九世紀到當今的臺灣,是如何實現現代化?透過統計的角度,林老師帶領我們一起觀看,政府如何利用調查得來的數字,作為治理的有效工具。
1. 統計學簡史
十九世紀是帝國主義的時代,也是「統計的時代」。為了在國際的競爭舞台中更具優勢,統計學成為各國政府所重視發展的顯學。十九世紀的日本,有三種統計學派流行:德國的國勢學派、英國的政治算術派,以及法國巴斯卡(Blaise Pascal, 1623-1662)的確率論。比利時的數理學家凱特勒(Adolphe Quetelet, 1796-1874)則融會上述三種學派,被視為近代統計學之父。西方統計學透過日本的引介進入東亞後,起初它有多種不同的稱呼,如「政表」「表記」「表紀」「形勢」等;杉亨二(1828-1917)則認為應以假名「スタチスチク」稱之,漢字寫為「寸多知寸知久」。大正四年(1915),大藏省設立統計司,接受「統計」一詞成為此學門代表。杉亨二培養的眾多學生中,水科七三郎(1863年生)受後藤新平聘請來臺,在臺灣1905年的第一次臨時戶口調查及「臺灣統計協會」的創立中,皆擔綱重要角色;也撰寫《通俗統計學大意》,是臺灣的第一本統計學教科書。
2. 臺灣的統計調查研究
林佩欣老師的研究緣起,來自佐藤正広的《国勢調查と日本近代》(2002)一書;在師大求學期間讀到一篇介紹臺灣統計事業的文章,也使她思考:日治時期的量化與質性調查之間的異同為何?這些調查者如何設計問題?其理念又如何影響殖民地的施政發展?這些疑問醞釀為博論題目。她也見證國史館臺灣文獻館資料,從微卷到數位化,再到公開無償提供研究者檢索的歷程。
在數位化的檔案中,可以發現總督府針對統計調查(包括戶口、國勢調查)的相關法規,蒐集而來的數據經過計算被轉化為具有意義的資料。對臺灣進行調查,要對臺灣的社會有了解,例如家族制度、生活習慣,與階級等,都是統治者需要掌握的資訊,才能設計出切實反映地方狀況,並且有利實施調查時便利性的題目。在檔案中也能找尋重要人物的履歷,例如前述的水科七三郎。
戶口調查與統計工作的展開,成為臺灣人曾經的一個集體記憶:開燈、綁狗、大家齊坐好,等待戶口調查人員在標準時刻到來。調查人員會帶著一張經過特別設計的表單,讓家中的所有成員填寫。調查表後來經過不斷改良,更便於登記。總督府也有公務統計,各公務機關都須按照規定繳交各式資訊,這些資料最終被彙編為總督府統計書,提供後世研究者許多訊息。
戰前的日本有東京統計協會(今:日本統計協會)所辦的《統計集誌》,在臺灣則有《臺灣統計協會雜誌》。然而這些期刊雜誌不一定被數位化,因此林老師在東京大學交換留學時,常到經濟學部圖書室及農學部圖書館,調閱資料並細細翻閱,這段為研究材料奔波的歲月,也是令講者難忘的回憶。
3. 統計調查對戰後的影響
總督府對戶口、資源與行政業務等各項調查,對戰後國民政府治理臺灣有何影響?戰前統計調查的意義,除了作為施政參考外,也能夠對外彰顯日本的統治能力與國勢;對臺灣而言,則是第一次有了精確的、量化的資料,特別是人口變遷的議題,是彌足珍貴的紀錄;臺灣的統計調查制度成為日本進行統計調查的範本,戰後留用統計人員也協助日本時代經驗與制度的交接。例如戰後統計室的主任李植泉,透過原在總督府任職者,了解此前統計制度的運作,以此構思戰後的統計工作藍圖。
不過戰前與戰後的接合點在哪裡呢?林老師發現《統計月報》與《統計季報》,這兩套雜誌是國民政府主計處的出版品,其中說明該府的統計學家、官員如何在臺灣從事相關工作。國民黨檔案也提供她一些資料,一窺黨政之間的互動關係。
在加入海山學研究中心臺北州檔案的編纂團隊後,講者接觸到鶯歌庄檔案,從中可見統計調查人員與地方人員之間的日常工作,基層為統計機關提供協力使政府能夠根據資料製作各式統計調查書。這些數據對治理的意義,以生命表為例,能夠讓政府規畫地區的醫療院所,也提供保險業精算保單內容之依據。經歷戰時的中斷、以及政權改換,1954年中華民國政府執行的第一次人口普查,與戰前的人口普查方法類似。在1956年9月16日凌晨開始的普查標準時間前,交通運輸工具停駛,所有人待在家中、栓好狗,日本時代的集體記憶再現。1959年報告書公布以後,中華民國終於成為有數字的國家。
4. 研究展望
2019年行政院主計總處為了隔年的人口普查,舉行事前調查,在雲林縣某個地方,林老師隨行貼身觀察,從現在的角度回望過去、站在被調查民眾的角度思考調查的過程。即便時空變遷、政府體制更是發生巨大改變,統計調查對國家施政仍然重要。
數位典藏建置讓史料變得觸手可及,在家做研究成為可能。但是講者提醒我們,有一些數位化檔案尚未被數位化、被加值,也要考慮同義字等問題,故如何檢索關鍵字,對該議題與歷史語境有相當掌握,是研究者需要注意的。隨著科技的發展,相信數位典藏的應用之道會在未來有更多的發展,為研究者帶來更多事半功倍的效果。